◎二冬
山里安静,但不是一潭死水的那种,大部分时间,院子里还是很充盈的,比如我的猫、我的鹅、我的狗。但五月中,11岁的狗子土豆突然生了场大病,哮喘严重,不吃不喝,鼻子干裂,眼睛也布满血丝。
带到宠物医院验血、量体温、打针。也说不出什么病,就说老了,贫血、肺部感染,打了退烧、消炎之类的药。开了七天的药,后几天抱回家我给打的,当时看有些缓和,也没太当回事,觉得按这个治疗方案,大概率很快就能好起来。当时要出去玩,机票月初就买好的,算是赶到一块了,所以打完第三针的时候,我给附近邻居老刘安排了下,便出门了。
可是刚到京都的第二天,老刘就打电话说,狗狗还是不吃不喝,鼻子有血,看着比之前更严重。然后我就赶紧给宏丽打电话,让宏丽把土豆帮忙带下去,换一家宠物医院试试。宏丽是我美院同学,养了十几只猫,对动物的用心像待孩子一样。由她帮忙照看,是最让我感到宽慰的选择。
展开剩余68%换了家医疗条件更好的宠物医院后,我就感觉自己被拿捏了。先是拍片子,各种拍;然后重新验血,开了一长串的检查单,大概花销一千多。关键是,这个检查,只能是排查,结果也是不确定的。而且这些宠物医院的人,看上去都很善良,似乎总有一种能力,就是让你觉得,他们是最懂动物、最爱动物的,如果不按照他们的推荐去做,就是为了省钱,对宠物的放弃。这让你的选择,变成一个道德抉择,因为他们确实看上去条件更好,服务也更周到。我总觉得哪里不对,但又无可奈何,总想着不遗憾,还是选择按照他们给的建议去治疗。
遗憾这个东西很奇怪。突然想起很多自己做得不好的地方,比如那天带它下去看病,拉着它往山下走的时候,还嫌弃它偷懒走得太慢,都没有抱着它下山。现在看,它那时已经是快要耗尽浑身的气力了。再比如我会意识到,自己对狗确实没有那么多关照,平常我比较宅,除了喂食,也很少和它们互动,作为我的狗,大多只是陪伴,像个邻居那样,各过各的。但狗其实是很希望人陪它玩的,尤其是土豆这种小狗,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被抱过。
所以我当时就很感谢宏丽,因为我在想,如果我回去之前它没撑住,那唯一能让我减少亏欠感的,就是那几天宏丽对它无微不至的照顾。临终关怀很关键。
好在我回来后,土豆还有点活力,那天回到家,已经接近零点,一公里的小路吧,我打着手电,抱着它,像抱着个娃那样,走了两大段,它自己走了一小段。很宽慰,回来后,土豆好像好得很快,喘得也轻了些。但到第五天,我就觉得不太对劲——这几天的好转,就像回光返照一样。之后土豆的身体就是断崖式衰退,甚至后腿瘫痪。
但即便如此,土豆还是会坚持爬去屋外拉屎,维持着本能的体面(我明白它的意愿时,就会把它抱出去,等拉完屎给它用水冲完屁股,再抱回屋里)。我当时想,无非是我也提前学点照顾卧床老人的经验,毕竟世人也都躲不过一个终点。
也纠结过是否带土豆去医院打一针结束痛苦,但每次我抚摸着它的时候,它好像什么都清楚,看着那个眼神,真的好难选择,感觉被一种左右为难的道德感给困住了。
终于有一天土豆睡着了,埋在了院子前,一棵小枣树下面。尘归尘,土归土。那天,我有一种类似于“拥有的东西逐个剥离、消失”的失落感,就像每个人都会失去青春、童年,这个告别的过程本身就是生活的一部分。
土豆不在后,小虎也跑丢,院子里一下子变得有些过于平静。因为鹅在坡下面,猫又常在外面捕猎,整个院子,就剩不怎么说话的我,和一条耄耋之年保持着静止的老狗,就像静止的水,一点风都没有。
过于安静了,还是需要一些“活”物的,还要再养两条狗,不一定要实用,只是有它们陪伴,日子就会更鲜活,像潭水游着鱼(土豆显然是条大鱼)。这样猫就像螃蟹,鸟虫是虾米,阳光如水,人在院子里,就像一头鲸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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